战国及秦汉时期的分房政策

勇者无敌

传说中的井田制土崩瓦解之后，土地私有开始合法化，不动产交易渐趋频繁，无论是公卿贵族还是平头百姓，都可以自由进出房地产市场。
例如战国时期，那位“纸上谈兵”的将军赵括掌了兵权之后，曾在赵国境内到处看房，凡是他喜欢的房子，统统买到手中。到了秦朝，秦相李斯和秦将章邯也曾在咸阳购置房屋。还有那位喊着“匈奴未灭，何以家为”的汉朝名将霍去病，因为击匈奴有功，朝廷赏银千金，他用赏银买下一大套豪宅，送给老爸霍仲孺。公元前168年，晁错上书汉文帝，说农业收入太低，农民负担太重，有些老百姓交不起税，把房子都卖了。可见平民也在参与房地产交易。
可惜的是，无论战国还是秦汉，都没有第一手的交易资料传世，现代人所熟知的购房合同、产权证明、契税发票之类，那时候或许也有，但是我们已经看不到了。倒是古墓里出土过一大批砖券、石券、铅券、玉券，这些玩意儿都是驱鬼用的，上面象征性地写着墓主人购房置地的过程，包括中介是谁，旁证是谁，花了多少钱等等，算是给死人办的房产证。从它们上面的文字可以看出，战国及秦汉时期的古人买房，已经有了签订契约的惯例，至于交易双方是否还要到政府过户，过户之前是否还需要上缴契税，目前不得而知。鉴于有确切记载的契税政策始于东晋，所以我估计在战国及秦汉时期买房是用不着缴纳契税的。
从战国到秦汉，上下六百年间，除了王莽的新朝曾经妄图恢复土地公有、杜绝房产交易之外，其他朝代都是承认土地私有并且允许房屋自由买卖的。与此同时，国家手中仍然掌握着数百万顷公有土地以及数百万间公有房产，可以无偿地划拨给宗室、大臣和部分百姓。所以在这一时期，土地私有和土地公有是并存的，房屋买卖和无偿分房是并存的。
下面说说这一时期的分房政策。
我把战国及秦汉时期的房屋分配分成三种类型：奖励型分房、救济型分房和移民安置型分房。一个人为国家做了贡献，或者具备了为国家做贡献的能力，国家奖励他一套房子，是为奖励型分房；某个地方的居民受了天灾，或者遭了兵火，房屋残破，流离失所，国家建造一批房屋，供灾民居住，是为救济型分房；内地人多地少，边境人少地多，为了区域发展，国家动员内地居民向边境迁徙，并提前在边境盖好房子，按人口或爵位分给新来的住户，是为移民安置型分房。
战国时，荀子谈强兵之术，说魏国之所以兵力强盛，是因为政府有一套增强国民体质的好办法：凡是二十岁以上男子，能操十二石之弩（战国石以20公升居多，一石折合重量16公斤，“十二石之弩”要用近200公斤拉力才能引满发射。鉴于强弩必借机械之力或者多人合力才能引满，所以200公斤拉力并不算太惊人），或者顶盔戴甲之后，再背上一袋粮食、五十支箭，箭上横架一根大铁矛，一天能走一百里路的，国家都要赏赐他一套好房子。这跟今天运动员拿了金牌，其本人或其家属可以从体育局那里分到一套好房子一样，同属奖励型分房。
战国后期，秦将王翦率军六十万伐楚，秦王赏他“美田宅甚众”。汉朝时，苏武不向匈奴低头，在北国牧羊一十九年，体现了所谓“崇高的民族气节”，归国后，朝廷赐钱二百万，还分给他两顷耕地和一所房子。王翦和苏武两人享受的也是奖励型分房。
公元1年，长安地震，民房倒塌，一些老百姓没地方住，露宿街头冻饿而死，后来朝廷在长安城中划出三百顷土地，拨款七百万，建成五个小区，每个小区盖了二百套房子，分给灾民居住。这些受灾群众享受的是救济型分房。
公元前198年，汉高祖怕齐楚遗民造反，把昭氏、屈氏、景氏、怀氏、田氏等大姓迁进关中，移民人数在十万以上，据说每家每户都分到了耕地和房子。公元前32年，汉成帝让中原百姓迁到敦煌，先在敦煌建好房子，然后分给移民居住；公元前19年，汉元帝让长安百姓迁到霸城，同样是先在霸城建好房子，然后分给移民居住。这些新移民享受到的应当属于移民安置型住房。
以上三种类型的房屋分配，其标准各有不同。有的是按贡献划分，谁的贡献大，谁分到的房子就大；有的是按人口划分，谁家人数多，谁家分到的房子就多；还有的是按爵位划分，哪家户主的爵位高，哪家就能优先分到好房子。
早在战国后期,商鞅变法的时候，就已经出台了按爵位分房的政策:全国臣民分为二十等爵位，最低等级是公士，最高等级是彻侯，分房的时候，公士分到的面积最小，彻侯分到的面积最大。
到了汉代，为了体现等级差别和防止过度兼并，两汉都制定有“名田宅”的政策，该政策大致内容如下：不管您的住房、土地和奴隶是购买来的，还是分配来的，都不能超越自己爵位所对应的标准。比如在汉成帝时期，关内侯的房屋不能超过十顷，土地不能超过三百顷，奴隶不能超过三十人；公主的房屋不能超过三十顷，土地不能超过一千顷，奴隶不能超过一百人。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，湖北江陵张家山汉墓出土有一批竹简，其中几根竹简详细记载了公元前186年的分房政策：
宅之大，方卅步。彻侯受百五宅，关内侯九十五宅，大庶长九十宅，驷车庶长八十八宅，大上造八十六宅，少上造八十四宅，右更八十二宅，中更八十宅，左更七十八宅，右庶长七十六宅，左庶长七十四宅，五大夫廿五宅，公乘廿宅，公大夫九宅，官大夫七宅，大夫五宅，不更四宅，簪袅三宅，上造二宅，公士一宅半宅，公卒、士伍、庶民一宅。
文件里说，“宅之大，方卅步”，“步”是长度单位，西汉一步有 1.422米，长宽各30步，就是1820平米。如果把这段话翻成白话文，是很有意思的：
每套房子都是按标准建造的，面积都是一千八百平米，现在按爵位给大家分配。彻侯一百零五套，关内侯九十五套，大庶长九十套，驷车庶长八十八套……
这跟我们后来搞福利分房一样，厅级干部一定比处级干部的房子大，处级干部一定比科级干部的房子大，都有点儿论资排辈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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